2017年10月,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簽署行政令,宣佈美國因藥物成癮和阿片類藥物濫用的問題,進入“全國公共衛生緊急狀態”。
在我們驚奇“大洋彼岸多奇事”的同時,也開始研究和審視“阿片類藥物濫用”這個新奇的概念。
事實上,阿片類藥物並非是近年來才出現的產物,如嗎啡和杜冷丁等,從鴉片中提取得來的強效鎮痛劑都可以稱為阿片類藥物,但它在美國的濫用和蔓延確實是近幾十年的事情。
在過去40年中,數百萬民眾因為濫用藥物,進而沾染上毒品成為“癮君子”,如此災難每年都為整個美國帶來785億美元的損失。而當迴首檢視這段往事時,人們驚恐地發現所有這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
利益熏心之下,美國多家藥品企業用非法手段綁架整個美國政府,合理合法“公然販毒”,縱容藥物濫用致使數十萬人喪命。這其中典型的代表就是著名的“普渡製藥”。
說到“普渡製藥”,就不得不提及其背後的掌控者——薩克勒家族。
薩克勒家族作為在20世紀初移民到美國的猶太人家,得以積累數百億美元財產,成為美國頂級豪族,都是因為家族二代目亞瑟·薩克勒開創一種影響至今的行業營銷方式,那就是醫葯代表制度。
在醫葯行業早期階段,藥企主要通過大力度投放廣告的方式,向全社會推廣自己的產品。
這是一種“to C”即面向直接消費者的營銷方式,產品銷量往往與廣告花費掛鉤。
但亞瑟·薩克勒開創醫葯代表模式後,游戲規則隨之改變。
所謂醫葯代表制度,指的是藥品企業通過所雇佣的銷售人員對開藥賣藥的醫生進行產品推銷。
醫葯代表們“千方百計”地獲得醫生們的信任,利用他們在當地社區的名聲和威望為產品“背書站台”,進而向地區民眾銷售指定的藥品。
本質上醫葯代表模式是一種“to B”的銷售方法:通過交際和利益輸送,醫葯代表們將無數醫生和藥店老闆慢慢轉化為醫葯企業的“銷售員”,在當地建構規模龐大的銷售網絡。
這種方式在如今倒不稀奇,但在當時確實是對老式藥企的“降維打擊”。
通過為輝瑞和羅氏等藥企構建醫葯代表體系,薩克勒家族在二戰後賺得盆滿缽滿。不甘做“打工人”的薩克勒家族在1952年收購一家位於威斯康辛州內的藥廠,並將之改名為“Purdue”普渡製藥。
上世紀80年代,其主打藥“Mscontin”即美施康定一炮而紅,普渡製藥也一躍成為鎮痛藥領域的領跑者。可惜好景不長,十年之後隨著美施康定專利的到期,普渡製藥殺手鐧面臨被競爭對手抄襲仿製的風險。
要知道,在過去的幾年中,美施康定以一己之力貢獻普渡製藥三分之一的利潤。一旦主品淪陷,普渡製藥必然要“關門大吉”。
為保持公司競爭力,普渡製藥決定開發新藥,併在1996年研發出新藥奧施康——“Oxycontin”。
需要說明的是,藥名中“contin”指的是藥效緩釋技術,而“Oxy”指的是羥考酮。
羥考酮是從生物鹼蒂巴因中提取出的半合成阿片類藥物,在分子機構上羥考酮和從鴉片中提取出的海洛因較為相似。在鎮痛功能上,羥考酮的效果是嗎啡的1.5-2倍,羥考酮也有更強烈的致幻效用和成癮性。
儘管美施康定主要成份嗎啡也有一定成癮性,但其銷售十年並未釀成泛濫。
問題的根源在於薩克勒家族對奧施康定的定位,最開始美施康定被嚴格限定為手術鎮痛藥和癌症止痛藥,服用有較多限制。
但限制多和安全就意味著銷量少利潤少,美施康定帶來的利潤並不足以填飽資本家的貪婪野心。為盡可能擴大藥物的銷量,普渡製藥決定將奧施康定定為普適性鎮痛劑。無論是手術後恢復還是肢体不適,醫生們都能給患者開幾粒奧施康定嘗嘗。
正是這一決定,徹底放開“潘多拉的魔盒”。隨著奧施康定的暢銷,整個美國滑入藥物濫用的深淵。
鑒於薩克勒家族是醫葯代表模式的“始作俑者”,通過業務員“搞定”醫生,進而鼓勵其為患者開出指定處方,自然就是普渡製藥銷售奧施康定的核心模式。而後來事情的發展也證明這一方法的巨大成功。
奧施康定一經面世,普渡製藥全國7百餘位醫葯代表,便利用各種方式資助拉攏管轄片區內的醫生。
派髮帶有公司名稱的小禮品只是“入門級操作”,公司出錢讓醫生們度假療養,順便進行學術研討,甚至是業務員親身為客戶們解決“私人問題”也是常事。
通過一系列“糖衣炮彈”,普渡製藥的業務員們成功地將數萬名醫生髮展為自己的銷售下線。
據美國波士頓醫學中心和紐約大學醫學院的調查報告顯示,2013年到2015年間,藥廠以餐費、差旅費和咨詢費為由,共向全美近7萬名醫生提供4000萬美元的補助。
這代表著全美每十二位醫生中就有一人,收受普渡製藥的好處。
儘管俗世污濁如此,但美國還是有不少堅守原則,有職業操守的醫生,行賄收買等手段對他們並不管用。拉他們“下水”就涉及到普渡藥業最擅長的第二點,收買權威站台。
強效陣痛和成癮性低於1%就是該藥的主要賣點,而想讓廣大醫生群體認同這一賣點,進而放心銷售,光靠代表們的努力是不夠的,還需要“學術權威”的“加持”。
新藥上市沒多久,普渡製藥就通過巨額贊助的方式,收買包括《醫學論壇報》和《科學美國人》在內的多家學術期刊和健康雜誌。讓這些有較大影響力的刊物發表有利於阿片類藥物和奧施康定廣泛服用的文章,讓所謂的“學術權威”為自家的新藥“站台背書”。
1997年,美國疼痛醫學科學院和美國疼痛學會聯合發表關於阿片類藥物服用安全性的聲明。
雖然聲明未曾明言指出藥物具體名稱,但所有語句都在暗示長期使用奧施康定不會成癮。看到這裡,這份聲明背後的驅動者已經不言自明。
擁有如此“上下並行”的營銷手段,奧施康定上市第一年就取得四千萬美元銷量的佳績。但區區“這點鋼鏰”並不能滿足資本家的饕餮巨口。
為進一步擴大銷量,普渡製藥不斷打破醫葯企業的道德底線,縱容奧施康定在美國的泛濫。
其一,“創造概念”,創造需求,增加藥品銷量。
普渡製藥銷售部門提出所謂“突發性疼痛”和“個性化劑量”的說法。
“突發性疼痛”指的是很多病人身體出現不適,並非是因為醫治方法不當,而是由於服用止疼藥劑量不足導致。
“個性化劑量”則暗示醫生可以突破藥品說明書的規定,給患者開出隨意劑量的藥品。
無論是“突發性疼痛”還是“個性化劑量”,其背後都有一層含義,即“狠狠地賣藥”。
通過成熟運營的醫生技術交流聚會機制,普渡製藥通過收買學者,或雇佣演員假扮專家的方式,向參會醫生和醫療工作者宣傳民眾應該多服用奧施康定鎮痛劑的理念,進而提高銷量。
其二,為盡可能向市場傾銷藥品,普渡製藥掩蓋縱容藥物成癮的真相。
通過上文對奧施康定成分的分析,我們都很清楚奧施康定有著較強的成癮性。
一旦患者服用失當,極容易上癮。在奧施康定上市一年後,全國各地已經不斷有患者對藥物上癮的反饋。但掌握權力的薩克勒家族卻無視這一警告。
因為在這些資本家看來,低下那些“賤民”藥物上癮是他們自甘墮落的表現,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相反,他們對藥物成癮會極大提升產品的銷量,應該予以保護和“鼓勵”。甚至於普渡製藥還出台政策,鼓勵奧施康定的濫用和成癮。
根據2020年美國法院所披露的案件材料顯示,普渡製藥曾聘請全球頂尖的管理咨詢公司麥肯錫為奧施康定量身打造營銷方案。當時麥肯錫方面就曾建議普渡製藥用現金鼓勵的方式解決市場上的成癮問題。
在這一機制中,每當有醫生反映當地有藥物成癮的跡象,普渡製藥就給與醫生和片區業務員提供1.4萬美元的“獎金”。
這錢一來可以堵嘴,二來可以收買醫生,鼓勵他利用藥物成癮的特性加大藥品開方的數量,以使普渡製藥獲得豐厚利潤。
其三,惡意增加藥品劑量,增大患者成癮的可能性。
眾所周知,長期服用某種藥物後,人就會產生“耐藥性”,進而減弱藥品對人體的效果。
對毒品和成癮藥物,這一規律同樣適用。因為不滿足於現有的“刺激”,不斷有對奧施康定上癮的患者嘗試“藥效更大”的毒品,最終徹底淪為癮君子。
根據《新英格蘭醫學雜誌》的統計,全美約有76%的吸毒者當初就是因為服用奧施康定而染上毒癮。但這一情況無疑會導致奧施康定銷量下降,於是乎薩克勒們推出“奧施康定加強Plus版”。
奧施康定原始劑量僅為10毫克,通過普渡製藥不斷地“推陳出新”,2040毫克、80毫克,甚至是160毫克的奧施康定片劑不斷面世。大劑量奧施康定的出現,一方面可以滿足上癮者日益高漲的“服藥意願”,另一方面也能令新服用者更容易“一次上癮”。
經過一系列“出神入化”的營銷攻略,奧施康定一躍成為全美銷量最好的鎮痛類藥品。2002年奧施康定在全美銷售額達到15億美元。短短6年時間內,奧施康定銷售量翻34倍。
但所謂“紙包不住火”,儘管普渡製藥多番掩蓋,但越來越多的上癮案通過媒體持續曝光。
司法部門也著手開始對奧施康定進行調查。可隨著調查的深入,人們逐漸發現一件事。普渡製藥和薩克勒家族已經緊緊收買綁架整個美國。
依照慣例,新藥在美國上市需要通過FDA,即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測試和認證。
可是奧施康定成癮性如此之強,它又是如何通過FDA檢測的呢?
當調查人員來到FDA討要說法時,他們被告知當初負責奧施康定審核的官員已經離開,現於普渡製藥任職。
一切已經十分明顯,這是一齣徹徹底底的“旋轉門”交易。
所謂“旋轉門”交易不同於我們常規印象里的拿錢辦事,是一種更為隱蔽的收買手段。
它指的是企業承諾事後為官員提供高薪崗位,進而誘導其在部門運作中為企業提供些許方便。
同時鑒於涉事官員之前在聯邦體制內普遍有較深的關係網,企業往往以其為突破點,接觸勾結到層級更高的官員,創造更多的“旋轉門”。
憑藉著一扇扇“旋轉門”,普渡製藥勾結收買眾多美國官員,甚至是國會議員。
給奧施康定放水的FDA官員後來成為普渡製藥的高官,之前負責控訴普渡製藥的檢察官成為薩克勒家族的法律顧問。
美國體制內很多官員私下早已收到普渡製藥的橄欖枝,紛紛下場利用手中的權力替未來的“主子”撐起“遮風擋雨”的保護傘。
而即便是與普渡藥業“素絲無染”的新一屆政府也不願徹底清算奧施康定的案件。由於懼怕前任的工作失誤被揭發,進而導致整個部門權威的喪失,繼任的FDA和司法部門負責人也都對普渡製藥的醜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2002年普渡製藥就遭遇到聯邦政府的調查,但當時的司法部副部長就受到普渡製藥的收買和挾制,在內部不斷阻撓相關案件的調查。
就這樣,奧施康定濫用成癮的事實被美國官僚體系“上下其手”,掩蓋多年。後來,當薩克勒家族成員受到調查詢問時,甚至猖狂地叫囂道“72小時之內我就能得到國會議員要求釋放我的通知,我什麼都不會說”。足見薩克勒家族與美國政府和國會綁定到何種程度。
可以說普渡製藥也逐漸成長為一支觸手遍及各個政府部門的龐大怪獸,綁架整個美國走向“全民吸毒”的深淵。
因為效果好,便宜,易於獲得,所以奧施康定又被稱為“鄉村海洛因”。
在利益的驅動下,不少犯罪份子開始打劫診所和藥店。他們對收銀台里的鈔票並不感興趣,他們掠奪的都是貨架上的奧施康定。
這種猖獗的犯罪威脅演變到最後,有些醫生甚至開始主動和毒販勾結,通過給毒販開過量的奧施康定的方式來“販毒”。
典型的例子是在西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小鎮,雖然全鎮只有在400人居住,但在2年之間銷售出900萬顆奧施康定片。
依照這個用量,鎮子里每位居民平均一年要服用1萬顆奧施康定,這根本不現實,顯然是有人將這些奧施康定投放到黑市中賺取暴利。
儘管普渡製藥“手眼通天”,但依然敵不過普羅大眾對奧施康定的厭惡。
隨著受害者紛紛向媒體揭露奧施康定易導致上癮染毒的真相,美國司法部迫於輿論壓力展開對普渡製藥的全面調查,併在2007年取得突破性進展。
面對洶涌的輿情,過去依仗的“保護傘”全部失靈。
普渡製藥被迫承認罪行,並收下6億美金,這一美國司法歷史上金額最大的罰單。
但可笑的是,美國政府並沒有禁止奧施康定的銷售,這款藥物至今在美國依舊可以買到。
普渡製藥和奧施康定為美國留下一地雞毛,但更可怕的是它們僅僅是阿片類藥物在美泛濫的冰山一角。
除卻普渡製藥,還有羅氏和強生等巨頭在美傾銷鎮痛劑。
拋開奧施康定,市面上還有美沙酮、芬太尼等阿片類藥物在肆意橫行。
有數據顯示,占世界人口總數不足5%的美國人,消費全球80%的阿片類藥物。其中,有超過1千萬患者存在藥物濫用和上癮的問題。
據美國疾控中心的數據顯示,1999年至2020年的21年間,超過60萬美國人因過量服用阿片類藥物死亡。僅2020年一年,美國有超過9.3萬人死於藥物過量,平均每天致死人數超過250人。
2021年,美國因服用阿片類藥物過量的死亡人數,甚至超過槍支與車禍死亡人數的總和。
根據美國獨立調查機構推測,在2020年至2029年期間,預計將有120萬美國人死於阿片類藥物過量。
因為藥物濫用,每年美國不得不花費785億美元,用以支付醫療保險、成癮後戒毒治療、刑事司法調查等費用。
民眾在藥物成癮後普遍失去勞動能力,如果算上國家的勞動生產率損失,藥物濫用成本高達5,040億美元,約占美國GDP的2.8%。
但經濟上的損失還不是最嚴重的。阿片類藥物成癮,對美國最嚴重的傷害是削減民眾工作奮鬥的意志。
現如今幾乎每個美國大城市都有成癮者聚集的“貧民窟”,為最大限度穩定社會秩序,政府不得不開設官方運營的毒品註射點,方便“癮君子”安全地吸毒。
言至於此,猛然間見到舊社會遍佈大街小巷的“煙館”,種種跡象似乎都在表明“晚清正統在美國”。相信“地球病夫”的稱號離美國,已為時不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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